抚 摩
现代汉语词典里,"抚摩:用手轻轻按着并来回移动。"含着爱抚、安慰、扶持、保护之意。天空之于大地,阳光之于万物,爱人的手,母亲的胸膛,一生的渴求,莫不是生命的抚摩。恩典啊,不要离弃我;信心啊,让我成全到底。君子比德于玉,乃含珠常摩。三百首诗涉水长流,都只为那一个字:爱。
恩典的抚摩
恩典的抚摩,还是信心的抚摩?当然得先有恩典,再有信心。人的一点信心,也是恩典而成。"这义是本于信,以致于信。"本于恩典发出者的信,达于受恩者,受者如器皿,空杯领受,以致注满,而致于人之信心。虽同一"信"字,所指和言归并不同一。何时交汇合一,如牛郎织女鹊桥相会,因爱相通时。爱通,则信达;信达,则爱成。两下之间,望为鹊桥。"有信、有望、有爱,这三样,其中最大的是爱".
爱为何最大?乃爱出乎恩典。施恩者的爱在先,受者的爱,不过爱的回应,以成生命回响。然以人为中心的思维方式,让人所感并夸大所感的,是信心的抚摩。此过程中,渐不以恩典为大,反以人的信心居首,并以之为理所当然。这样看来,自我和死亡一样,幽深、繁复、阔大,善于伪装,贪得无厌。当自我籍着信心的壮大,装假,隐藏着怎样极深的危险呢。撒旦不用四处寻找可吞吃的人,人自己就送货上门了。
基督教若离了恩典并恩典的启示,不过人类思想和文化中的一种,没有任何可矜夸的。鲁迅尚说:压出我皮袍下藏着的"小"来。算是敏锐的自觉、警醒了。文明人警醒的有几呢?"在你的光中,我们必得见光。"因信而行在光中,本身就是恩典的临到。若因人之信而以为得见的光就是光的本体或全部,谬之远而积重难返。这是信仰的悖论处,也是很难踩住的鹊桥相会点吧。
以此来看现代人更迷信还是古代人?何尝不是现代人更迷信呢。迷信自己,像粉饰的富丽的坟墓,经过的人掉进去,自己也陷落其中而不觉。足见撒旦的伎俩高超,让人把坟墓装饰成今生的居所,把所见之光当做上帝之光就大功告成了。
怎么办?紧紧注目那光,不须臾偏离。跟随那光,而不自以为光。一任光照,并光照洞穿、透彻、祛腐驱暗,一由那光的雕琢、打磨、抛光。为此深深俯伏,不断归零,深知没有哪一点不是领受,不是因着恩典的浇注而从空到有的,生命由此丰盈而免于虚空。
不论自我和黑暗的沉沦何等的深,光的救拔总是道高一丈。那光才是永恒,此外皆为客旅。祂正将自己所造的一切,尤其新造的人,轻轻抚摩,并用温柔而细微的声音不停地呼唤:"回来吧,仰仗十字架,你们生下来就是为了回家".
信心的抚摩
然而我如此真实,如同那光的真实,永在的实存。我的真实哟,如此脆弱,不得不面对自己的存在,并伴随我的虚空、软弱、暗昧和纷纷的情欲,连同冬日无边的落木,萧萧日下。前现代、后现代、混现代,怎样的文化包装、思想潮流,都不能完全掩盖我混沌并必归于尘土的本相,更无法满足我从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昼夜不息发出的迷惘和呻吟,和不能阻隔的对爱和真理的渴慕。
在隧道的底部,鸟也绝迹的冰峰,挣扎与努力的尽头,除了信,别无选择。深渊就要将我吞灭并冻僵。死亡籍着忧伤不断来寻索我,亡命天涯也逃不开它的脚步,它总能到达,从不迟缓。常说信救了我,不!是你救了我。你的爱将我抚摩在怀,每一次抚摩都是爱的律动,以致我的心不由地跟上你的节奏而唱和,这光线的咏叹啊。春风沉醉的夜晚,夏虫长鸣的清晨,我成为自然之子。原来大自然的每一个细小与精妙的和谐,都是你的。你的灵抚过世界的琴弦,世界才活泼有声;植入我的生命,生命因爱而流光。我是你的,只能是你的。白色在田野滚动,清新在窗棂弥漫,我是你的,重新属于你的上帝之子。
曾凭外貌认过你,今却只在信心里相遇。遇见本身是怎样奇异的恩典呵!深渊就与深渊响应,干裂深处涌流生命的活水,平原的骸骨复苏成得胜的精兵。旌旗过处,无不超越。抚摩掌中,坚冰消融。仰起脸来,每一个毛孔溢满光照的飞翔,爱的深吻沿着时间的犁沟缓缓航行,安然泊进那等待已久的港湾。这哪里在乎我的信心,乃在于当我献上自己的信心,你就垂怜疼爱而医治围裹。原来情之所至,其相遇的地方不在别处,只在祭坛。
爱在哪里,祭坛就在哪里。祭坛安置在什么样的时空,或简陋,或繁华,或因时宜景,或错位交差,因爱的点燃,都化作了最美的风花雪月。实美的不是风花雪月,是爱的祭坛。然而人多自欺,属灵之人也不乏穿着光鲜的属灵外衣。但在祭坛上的就不是完整鲜艳,而是死透成灰,好作馨香的供物,完全地献上。
听,我的主说:祭坛上的火要常常燃着,燃着。一边答应一边有泪潸然。人顾惜自己丝毫不亚于狐狸爱惜自己的皮毛,世上才有了打猎的职业。信心的相遇若不在祭坛,所信的无非精神的慰藉、宗教的按摩,穿着华丽的外袍走向死亡。幸而爱永远比死更坚强,它道成肉身而连于永生,引向永生。人的一生,人类所有的历史和文化最终得被祂检验、审判和归正。我算什么,人的信心算什么,只有你呵,我的主。
2013-10-23 草堂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