播音:以琳
不知为什么,今年春天以来,好几个人推荐我看俄罗斯电影《危楼愚夫》。
我喜欢俄罗斯的文学艺术,但对俄罗斯电影却很少看。
俄罗斯文学深深扎根于这个民族上千年的虔敬信仰里,虽然上个世纪二十年代之后遭遇高压,但在高压之下的挣扎求生带来的巨大裂痕,更有震撼人心的力量。
相形之下,现代科技背景下的俄罗斯电影,无论从展现的广度还是思考的深度,都难以看到让人印象深刻的作品,直至这部《危楼愚夫》的出现,或许让人对俄罗斯的电影有一个更深的期待。
《危楼愚夫》或许可以称之为寓言电影。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部电影不仅对前苏联刚刚解体的俄罗斯现实有高度的概括性,又像奥威尔的《1984》一样,对于人类社会不断重复的乌托邦弊端提出预见和警告。
可惜的是,这样的警告又有多少人能听到,有多少人能警醒呢?
水管工迪马。尼基丁不仅勤劳好学,而且从其父亲身上继承了善良正直的性格,这让他在一个充满贪污、盗窃、损公济私的城市里成为人人嘲讽的异类。
一天晚上,一座几十年的居民楼水管发生爆裂。迪马现场考察发现,水管爆裂和楼房变形移位有关,楼体上一道纵贯的裂痕让人触目惊心。迪马打算第二天向房管局反映,可当他回家以后,运用自学的建筑学知识细致推算,得出这座楼房将会在二十四小时内倒塌的结论。
迪马再也躺不住了,他通过关系找到这个城市的女市长妮娜,请她连夜疏散安置居民。女市长正和一帮同僚在酒店里宴饮,对于迪马的打扰很不耐烦。
房管局长称迪马是一个“搞事专家”,说房屋质量是工程师的事,而不是一个水管工的责任。市长妮娜听说一座居住着800多名居民的楼房即将倒塌,为了保全自己的职位,还是责令房管局长和消防局长跟随迪马到现场看一看。
考察的结果证实了迪马的判断,官员们陷于混乱。因为楼房的维修预算早已被这个利益集团瓜分贪污,所谓的维修只是用白灰粉饰一遍,而验收只用给负责验收的官员塞钱而已。
妮娜找到地产商,让地产商想法安置,但地产商说安置不了这么多住户。妮娜指责他从政府赚了这么多钱却不愿给政府分忧解难。地产商嘲讽说,她知道地产商赚的钱大都进了谁的腰包。
情急之下,妮娜采用了幕僚出的昏招,隐瞒居民楼要倒塌的消息,把房管局长和消防局长当替罪羊直接干掉,准备出事之后就说他们贪污后畏罪潜逃。为了灭口,把第一个发现问题并向政府反映的迪马也要干掉。
房管局长在即将死亡之际良心发现,向行刑的人求情放掉迪马,让他带着家人离开这个城市。迪马连夜收拾行李,带着妻子和孩子踏上逃亡的路程。然而,当他路过那栋居民楼的时候,却坚持留下来,让妻子带着孩子先行离开。
迪马跑进那栋居民楼,从一楼开始,一家家砸响房门,让大家赶快撤离。从睡梦中惊醒的人们纷纷逃了出来。
当迪马精疲力尽走出楼房,外面已经挤满了居民,在寒风中惊慌失措,瑟瑟发抖。过了一会儿,他们发现居民楼依然矗立在那里,不像要倒的样子。有人抱怨迪马,说他搅扰了自己的生活;有人质疑迪马的资格,说他纯粹是恶作剧;有人向他挥动拳头,现场乱做一团。
电影的结尾是,人们打着哈欠,渐渐地又走进这座危楼,只剩下迪马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地上。在这个普通水管工的身上,我看到先知的忠心和悲哀。
不少观众看完电影后,在后面留言问,这座楼房最后究竟有没有倒塌?我想,这个问题不用问导演,而应该问一问我们自己。
作为一部寓言,电影中运用了一些荒诞变形的手法。然而,这样的手法并没有遮掩这部电影的现实意义。因为,荒诞的手法反而更容易揭示现实的本质。有不少事情,当人们获知真相之后,会发现现实比电影更加荒诞。
自古至今,那些企图把人们从沉睡中唤醒的人,有谁没有遭受忌恨呢?在鲁迅的笔下,想要唤醒人们的夏瑜不仅被杀,而且他的鲜血被他要拯救的人蘸了馒头。
当我看这部电影的时候,南方的一座用于疫情隔离的酒店突然坍塌,71人埋在下面。截止3月8日16时,已经发现了48人,其中10人死亡,38人送医院抢救。还有23人下落不明。
且不用问楼房倒塌的事情为什么时而发生,单就这座酒店来说,几次有遭受处罚的违规行为,而且正在装修改造中,为什么会被选为疫情隔离场所?一位租户说不久之前,这栋楼的玻璃一直无故破碎,他们只好搬离。这些玻璃破碎自己生命发出的呼喊,为什么没有受到重视?如果更早时候,那些对疫情预警的呼喊不被压制的话,这起悲剧还会发生吗?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被罪污染锈蚀的世界岂不就是一座危楼吗?不要在昏昏沉睡中搭上自己的生命,要留心倾听呼唤灵魂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