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笼本是用来装猪的,后来却用来装“不守妇道”的女人。
女人若遭男子调戏,或和“野男人”有肢体接触,就要把被调戏被接触的部位废掉;若苟合行淫时被抓住,就得“浸猪笼”。
“浸猪笼”,就是把女人手脚捆住放进猪笼中,绑上石头丢进河里淹死。
一个小小的家族族长就有权对“不守妇道”的女人行使“浸猪笼”。族长或权贵霸占女人不成,又嫉妒女人与别的男人相好,也可以对这个女人实行“浸猪笼”之刑。
而“守妇道”的女人死后,朝廷特赐贞节牌坊。徽州有一座贞洁牌坊上的“贞操”两个大字,为以奸淫幼女为能事的大书法家董其昌所书。
“浸猪笼”,“立贞节牌坊”,是鬼魔的道理;“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是毒蛇种类的谎言。他们原本就是杀人的,不讲道理,因为他们心里根本就没有道理!
这些良心被乌鸦吃掉的“道德家”,看上去像规矩的“先生”,实际上却是行为可恶的“畜生”,就像朝廷大臣兼大书法家董其昌大人,一手题写“贞操”,一手伸向幼女。
他们有着谦卑的外表,却是骨子里的骄傲;有着慈悲的脸皮,却是血液里的恶毒;他们的阴险和诡诈,使得他们一以贯之地崇尚试探和陷害!
一天,夫子正在与百姓说话的时候,一个女人像一只小鸡一样,被一群面目可憎的文士抓住头发,扯着衣服,强行拖到众人中间,让这个女人在众目暌暌之下,遭受羞辱。
周围不明真相的人指手跺脚,怒视她,吐唾沫在她脸上,紧握着愤怒的石头,准备要打死她。
一个带头的文士,指着妇人问夫子:“夫子,这淫妇是正在行淫时被捉住的。按规矩,要把这样的妇人用石头打死!你说该怎么惩处她呢?”
他们问这话,并非是出于尊重夫子而征求他的意见,不过是一个陷阱,就是试探夫子,为的是得着告他的理由。
如果夫子回答说,这女人可以无罪释放,他们就说这个人犯了规矩,因为按照规矩,这个妇人必须用石头打死;如果夫子说这个女人必须用石头打死,他们就说他没有权柄定她的死罪。所以这个人无论怎么回答,都会陷入他们的网罗。
妇人行淫不过是一个借口,规矩也只是一个幌子,夫子才是他们要治罪的对象。这些文士可谓比万物都诡诈,坏到极处!
恐怕她已经不止一次行淫,那些文士或许早就听说过,只是时机还没成熟。女人这次行淫,就将她逮个正着,因为现在正是试探夫子的时候。无法考证,是不是他们故意利用一个男人去勾引这个女人上勾,再去抓她,还是碰得那么巧。
围观的,有起哄看热闹的百姓,有假冒为善的文士,有假装清高的法丽赛人。他们站在道德的高地,眨着眼睛胡叫:“用石头砸死这个女人!砸死这个女人!!”
呼喊声,唾骂声,以及从掉了好口颗牙齿的空缺吐出腐臭的口水,仿佛将她整个人吞没了。
也有存怜悯之心和正义感的人疑问:“抓奸要抓双,他们怎么只带来一个女人,却没有把那个男人一同带来呢?”
当她赤身露体被人发现的那一刻,她吓破了胆。死亡也许是一种解脱,好让她不再终日活在羞耻和提心吊胆之中。
无数眼晴的围观和迎面而来的唾液,使这个曾经或许是放纵自己享受罪中之乐、或许是被逼迫行淫的妇人羞耻难当。她的眼睛直盯着地上,手指直抓地面,恨不得在地上挖出个洞钻进去死掉算了。
她听惯了太多的甜言蜜语,转身便已是陌路人。她已经不相信任何人,她感觉这个世界已经完全弃绝了她。
她听见人群中有人喊夫子的名字,她知道他是谁,也听说过他的名字和他的良善,但她不敢抬头去看夫子。
他们不住地问那个人怎么处置她。难道不应该用石头打死她吗?连她自己都以为谁都可以将石头砸向她、打死她。
当他们逼问夫子的时候,夫子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弯下腰用指头在地上画字,任由众人喧闹。
他是不是很为难、很纠结?
他不对这个案例本身作评判,也不说这个女人没有犯罪,只是一心想要拯救她。
无论是用石头打死这女人,还是夫子中了圈套,都是那些文士和凡丽赛人所希望的。
他们看到这个人没有回答,就心不耐烦,继续凶巴巴地急切地追问夫子到底对这个女人怎么做。
众人满怀期待,紧紧握住手中的石头,准备随时朝妇人砸去!
夫子终于站了起来,众人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几步。他对那些逼迫的人说:“你们中间谁是没有罪的……”
没有,连一个都没有!
当他说完这句话后,那些别有用心的文士、法丽赛人,以及凑幸灾乐祸的人,谁都不敢说自己是无罪的。他们无言以对,从老到少一个个地尽量不引起别人的注意,免得让人知道自己也是有罪的,落下手中的石头,低着头散去了。
仁慈,是善者的义举;邪恶,是恶者的羞愧!
当时人群里要拿石头打死那女子的人,恐怕也有行淫的,只是没有被捉到;或许是在心里犯了奸淫,别人看不见,他们便当作无罪。
当他们口里大声呼减“万恶淫为首”的时候,他们是否看见妇女就动过淫念呢?当他们高举正义,抓着石头砸向这个女人的时候,他们是否想过自己也有一天会被砸死?
很多时候,自己犯了罪,怕被别人定罪,却偏要去定他人的罪,并且喜欢与别人一起去定他人的罪,一起带着所谓的正义,义愤填膺地论断,理直气壮地宣判,手里还紧紧握着杀人的石头。
他们习惯看别人的不是,习惯做审判官,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主观定别人的罪,却唯独忘记自己该撒泡汤在地面上正视一下自己!
妇人知道自己犯了奸淫罪,本应该被众人用石头打死,这是祖上留下的规矩。
她瘫痪在地上,完全失去活的盼望。刚才围在身边的那些人,似乎还没离开;“用石头砸死她”的呼声,似乎还在耳边回响;众人手里握着的石头似乎还在头顶上晃动,随时朝自己砸来……
夫子来到她面前,喊她:“妇人”。夫子搀扶这个女人站起来,对她说:“那些人走了吗?没有人定你的罪吗?”
她抬起了头,看了看周围。眼泪盈眶,又呆滞地回过头望着夫子,泪眼婆娑,回答说:“没有”,随即又低下了头。
绝望中的女人没有想到,是这个人解救了她。她知道他是一个好人,但不会喜欢她这样的人;她不相信一个像她这样的女人,也如此得着怜悯。
此时此刻,夫子的目光落在她低着的头上。那一眼,不是定罪,而是他深深的怜悯,是叫她看见他知道她的一切,还如此被赦免。
他的目光停在她破碎的心上,把赦免涂在她灵魂的污秽之处,又将妇人痛悔的泪水擦干。
夫子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披在她的身上。对她说:“我也不定你的罪,去吧,好好过日子,不要再犯罪了。”
她知道只有他才是一个无罪的人,可他却不定她的罪。他不定罪,却给了妇人胜过罪、离弃罪的力量;他不定罪,是要将自己的百姓从罪里救出来!
妇人知道自己的生命是他给的,她相信他就是生命!从此刻起,自己已经有了一个新的生命,一个从里到外全新的生命!
风吹起的希望,亮了她的双眼。她转身跑向一个干净的远方,走在有光明有盼望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