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毛泽东1945年10月在重庆见到司徒雷登时,感谢他为中国***培养了很多人才。当然,司徒雷登不是***的同路人,但燕京大学里马克思主义的传播和中共党组织的发展,是和他宽容的治校态度分不开的。
1941年12月珍珠港事件后,司徒雷登被日本人逮捕。美国国务院一再态度强硬地要求日本释放司徒雷登,这反倒让日本认为司徒雷登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日本人审问了司徒雷登,但一无所获。直到中共和美国完全决裂之后,周恩来还高度评价了司徒雷登在坐牢时的气节。司徒雷登在日本人的监狱里一直待到1945年抗日战争胜利,他利用这段时间完成了他的大部分自传。后来,司徒雷登根据他在狱中所写的自传,写成了《在华五十年》一书。
燕大校友向老校长司徒雷登献花
尴尬美国大使 孤寂凄凉晚年
由于司徒雷登在中国广泛的社会关系和良好的口碑,1946年7月11日,美国任命他担任驻华大使,同年10月杭州市参议会授予他“杭州市荣誉公民”称号。但司徒雷登在当上大使之后,他在中国人心目中的形象,就不再是那个不屈服于日本鬼子的老校长,而是美国对华政策的代表了。
1946年7月,国民党政府发动不得人心的内战,而美国则源源不断地把军火送到蒋介石手中。同年11月4日,司徒雷登与国民政府外交部长王世杰在南京签署《中美友好通商航海条约》。根据这个表面上平等的条约,美国企业在华享有种种特殊待遇,中国部分地丧失了关税自主权、沿海及内河航行权。中国国内舆论立即哗然,掀起谴责的浪潮。中国***把11月4日称为新的国耻日,认为“这是历史上最可耻的卖国条约”。国内中间派的《文汇报》、《新民报》,甚至偏右的《新闻报》、《大公报》也都批评说,中国这样一个弱国与美国订立内容如此广泛的商约,让予如此之多的优惠权利,实在是愚蠢之至。
司徒雷登少年时与全家的合影,中立者为家中长子司徒雷登
更让中国人民愤慨的是在华美军的暴行。女学生沈崇被在华美军强奸等案件,最后的处理竟然是不了了之。美国在大多数中国人心中的形象,很快从二战时的援华盟友,变成了依仗治外法权欺压中国人的帝国主义。司徒雷登本人,不得不成为美国对华错误政策的牺牲品,他也曾向胡适先生表达过自己的无奈。
“钟山风雨起苍黄,百万雄师过大江”,1949年4月23日,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司徒雷登却没有离开大使馆。据近年披露的史料,中共领导人曾严令保护司徒雷登的住所,司徒雷登在离开中国前夕,曾通过自己在燕京大学的学生黄华等人与中共高层秘密接触,甚至计划好了前往北京,磋商美国政府承认新中国事宜,但最终被美国国务院召回,未能成行。
1949年8月18日,毛泽东发表了《别了,司徒雷登》一文,把司徒雷登作为“美国侵略政策彻底失败的象征”加以嘲讽,但对他的个人品德,并未给予任何指责。
20世纪50年代初,“麦卡锡主义”在美国大行其道,凡是与苏联、中国等***国家有过关系的人都受到监控和盘查。回到美国后,司徒雷登先被国务院下了“禁言令”,后来又被麦卡锡主义者骚扰,台湾方面对他也相当敌视。孤单压抑的司徒雷登患了脑血栓,导致半身不遂和失语症。据当时照顾他起居的傅海澜女士(司徒雷登的中国助手傅泾波的女儿)回忆,司徒雷登在生命的最后阶段,也一直关注中国。他常常念叨一生中有两个遗憾:一是1949年夏天没听傅泾波的话,来个“先斩后奏”(即在向美国国务院请示之前,从南京前往北平与中共接触);二是没机会再回中国。他常说,他回到中国“可以更正一些事情”。可惜,中美关系日益恶化,司徒雷登没能等到这一天,就于1962年9月19日在华盛顿病故,享年86岁。
司徒雷登是中美关系史上一个时代的象征,他曾天真地希望中国变成基督教的乐土,也曾满腔热情地帮助中国发展文化教育,还曾和中国人民并肩抗击过日本侵略者。但是,当二战后美国要求独霸中国时,他也在客观上成为美国对华侵略政策的代表,成为大多数中国人反对的目标,其中包括很多他过去的朋友和学生。冷战思维支配下的美国杜鲁门政府,最终无法接受司徒雷登“转变政策、接近中共”的建议。在美国的麦卡锡主义者眼中,司徒雷登的这一建议就是他对美国不忠的证据。既爱美国也爱中国的司徒雷登先生,最终却成为让中美两国政府“讨厌”的角色,这是他个人的悲剧,更是时代的悲剧。今天,在中美两国关系日益发展的时候,先生的骨灰重返中国,也是对他在天之灵的一种安慰吧。(文/孙力舟)